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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彭明华 江国庆
“皮影”这一优秀的民族艺术，由于它是集戏剧、民乐、美术、服饰、民俗、宗教艺术等多种艺术门类的综合载体，具有极高的审美价值，受到各界人士的青睐。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一些有识之士开始对明清皮影进行收藏，将散落在民间的皮影进行集中，同时在某种程度上也减少了这一瑰宝的外流。近年来，国家各类博物馆如中国国家博物馆、劳动人民文化宫（太庙）、恭王府博物馆、上海美术馆等相继展览明清皮影藏品及现代创新的作品，并在山西、唐山、成都等地建立专项皮影博物馆。
现阶段对于明清皮影收藏大体分为三类：
头插与影身
头插（又称“头茬”），在戏剧里叫脸谱，它不仅仅有生、旦、净、末、丑的角色分类，有实力的收藏家更喜好按照戏剧人物进行全套“专用头”收藏。如《封神演义》中的各路神仙（哪吒为脸上带有莲花的童子、杨戬为三只眼的小生）；《白蛇传》中的白素贞、小青（头上配有白蛇、青蛇的小旦）；《西游记》师徒四人、《三国演义》刘备、关羽、张飞、诸葛亮，这些都是大家耳熟能详的人物形象，这些头插不能与一般头插混用，所以人们称之为“专用头”。
《封神榜》系列人物头插（清）
影身（陕西民间叫“桩桩”），是由十个能够活动的躯干组成，它插上头插就是一个完整的影人，传统的搭配，是用一个影身配三到五个头插演戏（“专用头”除外）。专业的收藏家的藏品不但有各类戏剧人物，还有队列的收藏。如帝王出巡必备的銮驾、黄罗伞、金瓜钺斧朝天蹬、马上步下的柳子旗等皇家卫队及文臣武将组成；龙王仪仗中除龙王外，还有龟丞相、鱼元帅、虾兵蟹将等等；出征兵阵中持有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的兵勇、战马列队以及各种战旗。
当下，以头插和影身为收藏的主要是皮影戏班子的艺人，他们或为世袭相承，或为师徒相赠，所持影人越丰富，说明实力越雄厚。
画面与亮子活
按照戏剧情节组织画面，是以皮影博物馆或收藏家为主流，他们根据手中拥有的皮影场景、道具、人物，通过精心设计，予人画面感和故事情节，引人入胜。组织画面的素材除人物外，外景有树、木、山、石、亭、院，室内有桌、椅、屏、柜、花、墩……。这里着重阐述以陕西皮影为代表的“亮子活”。它是根据演皮影戏的幕布（当地人称为“亮子”）大小雕刻的皮影场景，一般分为亮面子、水亮子、半亮子和满亮子。
亮面子，悬于幕布的上方，形状约为长方形或穴字形，宽度略小于幕布，高度为幕布的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代表着固定的场景或室内空间，也有的中间部位镶入戏班子的名称。
亮面子
水亮子，皮影场景中对地面不做太多的表现，一般用花草树木及桌椅板凳来衬托，幕布的下方只有遇到江河湖海才进行刻画，也称为水亮子。水亮子的大小与亮面子基本相同。
半亮子，一般表现户外场景，或是在当时经济实力不是那么丰厚的皮影班主雕刻的场景，旨在体现故事的环境，而作品并不乏艺术价值，大小占亮子的一半到四分之一不等。
满亮子，顾名思义为，与幕布大小基本一致的皮影场景，如宫殿、府衙、花园、仙境等等。由于制作材料苛刻，雕刻工艺要求极高，在当时只有王公贵族、大户人家请得起艺人制作满亮子，在逢年过节唱堂会时炫耀艺术品位、家境富足所用，至民国时期，陕西有名的大户人家如杨虎城、张大千，以及富商如“吴寡妇”（电视剧《那年花开月正圆》主人公周莹，据说她的灰皮皮影为慈禧所赠）均有满亮子压箱底。如今的博物馆或收藏家也以拥有满亮子的数量为实力的象征，能够拥有五到十幅满亮子，已经是屈指可数。据统计，面世上看得到的满亮子只有不到五十件。
全戏收藏
笔者从事皮影收藏已有40年了，西安数字皮影博物馆也运行了20年。早在2004年就以馆长江国庆的名义，在上海美术馆作了题为《东方之影》的个人收藏展，首次将民间艺术推到国家级殿堂，被媒体称为皮影收藏“第一人”。笔者认为，皮影为“戏”的载体，如果不与戏剧结合，即为无源之水。现在西安数字皮影博物馆对皮影的收藏，致力于古代剧本与皮影场景、道具、人物的全套编辑。
《帝王出巡图》（请）
以古本《白蛇传》为例，《白蛇传》共22章回，它每个章回的场景、道具，甚至人物的装束都需要根据剧情而变化，并将古本切入画面，使其成为一套完美的古本《白蛇传》全戏。下面笔者以部分图例供大家欣赏，同时也了解一下农耕文明时期，先祖们如何以皮影为媒介，传达他们对美的追求；以及藏者的悉心的收藏。
第二回《下山》，场景：“白蛇架”，满亮子。
《白蛇架》（清）
它以蛇的“动”与架的“静”；以石的“刚”与云的“柔”；以蛇架的“虚”与山洞的“实”组成了对立统一的韵律，对应以蛇为题材的仙桌仙椅，加上白素贞的专用头与出道前的青蛇（净脸男身），完美的体现了白蛇架的仙境与剧情的主题。
第八回《拜堂》，场景：“红楼”，满亮子。
《拜堂》（清）
正如剧本所书：“花烛喜宴样样齐，今朝牛郎会织女”，白素贞为拜堂，施法红楼。满亮子花团锦簇，莲花罐顶，没有透视概念的古代工匠们，以他们对“线”的观察和理解，将生动立体的画面呈现给观众。再配置上喜结连理的花灯、蝙蝠和万字纹的绣桌绣椅、富贵吉祥的花墩、人物披红挂彩，无不彰显剧中喜庆的情节。尤其新娘子的盖头是可以翻动的。翻盖头、翻脸是皮影头插中特有的古老技艺，“翻脸”后来运用到真人表演上，叫“变脸”。
第九回《雄黄酒》，场景：“绣床”，半亮子。
《雄黄酒》（清）
这是一场卧室中的剧情，床边柜上的梳妆镜里，女主人公依然貌美如花，而被迫饮用雄黄酒的白素贞显出原形，急匆匆欲躲进床里。男主人公许仙被吓，晕死过去。画面中的绣床本可以修旧如旧，但收藏者为了表现场景的“震动”，故意保留部分残破。
第一十三回《水漫金山》古本叫《水淹金山》场景“金山寺”半亮子、水亮子。
《水漫金山》（清）
白素贞为救许仙请来龙王的虾兵蟹将以及雷公施水。法海躲在寺庙里，请来护法天王韦陀进行镇压。画面中，水亮子波涛汹涌，金山寺岿然不动，虾兵蟹将的拟人化处理、天王乘坐的五彩祥云，都是作品自然主义与浪漫主义结合的典范，白素贞主仆乘坐“莲叶船”，形式美感也成为皮影作品中的绝唱。
西安数字皮影博物馆除全本《白蛇传》外，还在对古本《西游记》的部分章节进行充实，如现藏有《猴王借宝》中的《花果山》《猴王练兵》《水晶宫借宝》《龙王出海》等等；《孙悟空大战红孩儿》中的《红孩儿智擒唐三藏》《火云洞叫阵》《五行车送宝》《山昧真火（火宝）战悟空》《四海龙王行雨》《紫竹林求解》《红孩儿坐刀莲》等等；还有《唐王游地狱》《扫塔洗沉冤》等等的许多场景。
皮影与拓片《魁星点斗》（清）
西安数字皮影博物馆不但对皮影本身，而且与皮影相关的古拓片、古剧本（手抄本）、古乐器、古戏箱的收藏，一应俱全。尤其清代皮影拓片，除上海美术馆在笔者这里收走几幅外，可以说绝无仅有。
作为艺术品投资，自国家将明清皮影定义为文物以来，其价值上升了数百倍甚至上千倍，收藏家也从单一的精美化向系列化、戏剧化、专业化方向发展，给皮影收藏拓展了更大的上升投资空间。目前，明清皮影正面临有价无市的局面，它的上涨速度也远不及其他艺术品。随着人们对精神生活的追求，逐渐对皮影艺术产生兴趣，越来越热爱它，古老的皮影艺术将迎来蓬勃复兴的时代。
本组稿件来源于《视界观》杂志第59期“视界大观”，《视界观》杂志第59期于2020年3月份出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