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文化遗产姬路城与“千姬物语”

文/摄影 张晓静

　　世界文化遗产姬路城

　 日本战国时代，城邦林立，藩主众多，大小古城都建立了各自的天守阁（古城堡的主楼），全日本著名的古城堡有十二处之多，如京都二条城、大阪城、姬路城、长滨城、明石城、彦根城等等。这些古城外观看，大同小异，巨石围墙，既是军事堡垒兵营，砖木结合的天守阁，也是长官官邸和府第。在湛蓝的天空下，隔着簇簇绚烂的樱花和热烈的红叶望过去，天守阁通体雪白，线条流畅，翘角飞檐，灰蓝色的屋瓦，色调鲜明，对比强烈，十分耀眼。

　 作为日本最具象征意义的历史名城，保留最为完整的古城堡姬路城天守阁，有着四百年的历史，其传统工艺保持了原生状态，从中能看到日本独特的城廓构造和木质结构打造的建筑之美。它拥有高度发达的防御系统和精巧的防护装置。姬路城既是日本政府指定的国宝级史迹，也是日本首批被联合国认定的世界文化遗产之一。

　 姬路城天守阁外墙的白漆，是传统涂料，由石灰、贝灰、海藻等材料，以传统工艺制成漆，薄薄地反复涂抹在泥墙上，达到3厘米厚，既防火隔热，又防止雨雪侵蚀。因其洁白耀眼的雄姿，和蓝灰色飞檐的体态，看上去宛如白鹭展翅欲飞，故亦称白鹭城。

　 姬路城地处兵库县姬路市的交通要冲，风格典雅，规模宏大，成为该市最醒目的城市地标。姬路城始建于14世纪中叶，在16世纪由武将丰臣秀吉下令建造了三层的望楼天守阁，其后在17世纪又由当时的城主、武将池田辉政作了进一步修筑。在以后的几个世纪中经历348位领主，进行了大规模修筑工程，终于逐渐扩建成今日的规模，现存的城堡规模于1609年完成。

姬路城最大的橹门

　 城堡由八十三座建筑物组成，包括主要城堡主楼的八座建筑被视为国宝，其余建筑被确认为国家的重要文化财产。保存完好的建筑物和外围工程在给世人展示了伟大遗产的同时，又体现了日本城堡建筑的精致和战略防御技能。而日本在这个时代的防御建筑技术则达到了顶峰。

　 与通常方方正正的城堡不同，姬路城为了防御迷惑敌人制造混乱，城墙与护城河呈三重螺旋形，这种巧妙的构思，即便在日本也很罕见。气派雄伟的大天守阁地上五层，地下一层，以两个巨大的木柱为中心，盘桓而上精巧构成。下有东、西、西北三座小天守阁拥簇。

姬路城天守阁

　 进入姬路城，有一个地方极其适合观赏天守阁全景，那就是三国崛，这里曾作为扼住西之丸主路和岔路的要塞。天守阁作为城堡的中心，在军事上有瞭望塔的作用。

　 姬路城的大天守阁里，依然保留着建筑物原始的样子，木门、木窗、木地板，精雕细刻，平整厚重又显出木质结构的奢华。

　　姬路城城堡的飞檐与中国的古代建筑一脉相承，估计受到中国文化的极大影响，只是瓦当的图案是樱花花瓣，飞檐的角上有类似中国的神兽和龙，据说是“鯱”，看起来像是鲤鱼，却是龙尾龙首，据说之所以用鯱，因为天守阁都是木质结构，为了防止火灾，故用海兽镇守。

小天守阁

　　鯱，是日本的一种海兽，其实就是中国龙的一种，传说龙生九子，其中一个叫做“螭吻”，可以喷水救火，传到日本之后则称为“鯱”。因为姬路城以其作为建筑特色而闻名，所以在天守阁里专门有介绍，在不同时代天守阁飞檐上的鯱也代表着不同的艺术表现风格。

西之丸与天守阁遥遥相望

　　姬路城结构严密，固若金汤，它的三重螺旋形战略防御工程包括外部中部和一个沟。防御工事修筑精巧，从三条圆心护城河开始，城壕环绕高大曲折的石城郭，城郊之间设置了几座大门和了望塔。城墙和暸望塔上有射箭、打枪的小孔，城堡中内庭的道路，千回百转，好似迷魂阵，从顶楼上却可以看得清楚。屋顶上装饰着巨大而华丽的鯱鉾，作为防火的辟邪物。三座较小的天守阁被独特的系列防御精巧的连为一体。起伏延绵的山状石墙与白色的泥墙达到一种优美的平衡，给予人们宁静和谐的感觉。

　　姬路城的“千姬物语”

　　姬路市是日本关西的一个小城。该市的旅游宣传画中，除了体现洁白典雅的姬路城天守阁外，就是一个衣袂飘飘面色白净的长发古典美女。

　　她叫德川千姬，是江户时代的开创者德川幕府的初代将军德川家康的孙女，二代将军丰臣秀忠的女儿。那时候，国家实权掌握在幕府将军手里，天皇只是个国家象征。所以某种意义上讲，幕府将军的女儿，就是战国公主了。

　　德川千姬的外祖母就是日本人称战国第一美女的织田市，母亲是三姐妹中的小幺，她们各个拥有绝世美貌，都嫁给了当时的大人物。在那个战国时代，像这种身份的女子，婚姻都关系着政治，能嫁给自己暗恋的对象，那真是一种奇迹了。她母亲的婚姻都是由大姨夫丰臣秀吉一手指定的，在前两个丈夫死后，母亲被安排嫁给了她的父亲德川秀忠，她的爷爷就是第一代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康。

　　1597年德川千姬刚刚出生不久，就被定娃娃亲将来要嫁给她的表哥，即大名鼎鼎的丰臣秀吉的独生子丰臣秀赖。丰臣秀吉是第一位统一日本的实权人物，曾经发起过万历朝鲜战争，与中国大明朝交战。

　　乱世中的佳人都是身不由己的。德川千姬尽管身负使命，但是童年的生活还是无忧无虑的。不过这天真烂漫的日子只维持了六年，众望所归中，她长大了。1603年正月，祖父德川家康被天皇任命为征夷大将军，日本历史进入德川家族当政的长达260年的江户时代。为了取信于人，德川家没有悔婚，仍然将千姬嫁给已经失势的大阪城丰臣家，那一年，千姬刚七岁，秀赖十一岁。

　　婚后的日子平静紧张而丰富。可能是因为表兄妹的缘故，他们的关系可以用相敬如宾来形容。不过随着大阪城与江户城关系日益紧张，婚姻关系也有了些微妙的变化，他们一直没有孩子，丈夫倒是跟侧室有了一儿一女，不过千姬很喜欢这两个孩子，将他们视为己出。

　　因为对丰臣秀赖的失望，大阪城和江户城的对立关系日渐险恶，德川家康决定歼灭丰臣家，发兵围困大阪城。燃烧的熊熊战火，将丰臣家夷为平地。婆家决计让千姬出城向祖父德川家康求情，但父亲秀忠不允许。无奈，23岁的年轻丈夫秀赖和婆婆在大阪城内自尽，显赫一时不可一世的丰臣家族就此灭亡。千姬拼尽全力，只保住下了表哥与侧室所生的女儿，成为她的养女。

　　这一仗，爷爷大获全胜，从此德川家跨入历史的舞台，开始主宰日本的政坛。然而这场战争对于千姬却如同梦魇，挥之不去，如影随形，她的人生轨迹也由此而改变。

　　千姬继承了外祖母的美貌，12年的大阪城生涯又把她调教为一个温婉恬静、风彩卓然的女子。但是当面对与丈夫婆婆的死别，面对爷爷的决绝沉默，面对大阪城的熊熊大火，惨烈的场面硬是生生逼出了她心底那份刚强，她要主宰自己的婚姻。

　　在德川家康与丰臣秀吉交战时，救出千姬的阪崎直盛钟情于千姬，德川家康曾经说救出孙女便可嫁给他为妻，但千姬誓死不从，不要再把自己的人生当成爷爷和父亲奖励家臣的筹码。以至一年后，德川千姬下嫁本多忠刻，于是阪崎直盛强行抢婚，不了未果，整个家族惨遭诛灭。

　　且说大阪城那场大火，烧掉了她的夫家，也烧掉了她的青葱岁月。眼睁睁看着往昔巍巍大阪城的轰然坍塌，她将年少幻梦埋藏在那里，之后决绝的转过头去，至死，再不踏入大阪城。

　　万木葱茏的时节，千姬踏上返回江户的归途。缓缓水路，涤荡着身心。徐徐海风，吹散了阴霾。两岸美景，更成为治愈的良药。心虽蒙尘，但内里澎湃，毕竟19岁的年纪，青春涌动，情窦初开。就在那一刻，她遇到了一生挚爱，也就是后来的夫君本多忠刻。他是德川家重臣的儿子，其实就是千姬的堂兄，一表人才，对德川千姬也是一见钟情。千姬回到江户后，几经波折，找了一个时机跟爷爷求来了自己的婚姻。

　　1616年，忠刻迎娶千姬，婚后被封为姬路的城主，重新装饰了姬路城，又建了三丸和西之丸。姬路城的西之丸庭园则是千姬的住居。这里有女侍居住的渡橹长廊（走廊长约三百米，右侧一整排都是女侍隔间房），最里边的橹便是千姬的居室。从渡橹的窗户往外看去，整个姬路城的园林与樱花交相辉映，行走在其中，不仅无惧于刮风下雨，一旦遭遇战争，还可以躲避敌人的弓箭与枪火。

　　如果说大阪城金碧辉煌，那么姬路城就如白鹭一般优雅美丽。千姬和忠刻这对“公主”与“王子”就在白鹭城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随后千姬生下一子一女，但好景不长，长子早夭，而后又经历几次流产就再没生育。五年后忠刻大病，又过了五年病逝，年仅31岁。他们恩爱的夫妻生活只延续了十年。

　　厄运接踵而来，在同一年的六月，婆婆熊姬过世，九月母亲阿江也过世了。在这一串不幸事件发生后，千姬带着女儿黯然离开姬路城，回到娘家江户城，住在竹桥御殿。在对亡夫的思念中度过了秋天，当雪花飘落的冬天到来之际，她选择落发为尼。法名为“天树院荣誉源法松山大姊”。

　　德川幕府的第三代将军是千姬的弟弟德川家光，他非常厚待这位情路坎坷的孀居大姐，使她生活优渥地安享晚年。

　　1666年，江户竹桥府邸，伴着青灯古佛，一位暮年老人缓缓闭上了双眼，她已经感觉到人生最后时刻的来临，前尘往事就如同潮水般涌来，她知道，在这世间思念了四十年的丈夫和儿子，现在终于很快以另一种方式团聚了。她面带微笑，神态十分安详地告别了这跌宕起伏的一生。这位战国时代最后一位公主于七十岁时拉下了人生的幕布。

　　这就是姬路城的“千姬物语”（千姬的故事），在刀光剑影烈焰冲天的战国杀伐中，夹杂的一个爱断情伤的悲情女人的坎坷一生。

　　历经沧桑的国之瑰宝

　　四百年来，姬路城经历了幕末时期的内战、明治时代的“废城令”、二战时的美军轰炸，却都奇迹般的度过灭城危机，因此又被称为“不战城”。尤其是1945年7月3日的姬路大空袭，当时整个城下町全部化为灰烬，只有姬路城保持原状毅然耸立。并非美军特地不炸姬路城；那时连千年古都京都也成为原子弹投掷的候补市，何况是一座在雷达荧光幕上只是个小小光点的地方城堡？！事实上，大天守阁和西之丸都中弹了，只是恰巧全未爆弹。与它同样是国宝，却在那年5月14日遭空袭被轰成劫灰的名古屋城比起来，姬路城能够免于战火，真的只能视为奇迹。

　　日本人珍惜呵护自己的历史文化遗产。进入近代社会的明治时期，国力强盛的日本，更注重保护传统文化。所以对历史遗迹开启了保护工程，姬路城在明治43年（公元1910年）、昭和9年（公元1934年）、昭和25年（公元1950年）、昭和31年（公元1956年）、平成21年（公元2009年）几度维修或大修，为纪念2016年德川千姬结婚400周年，姬路城天守阁历行了五年半的大型修护。天守阁在不同历史时期，因为战火焚毁成了常态，天守阁的修复，往往调动了城市文化历史及建筑设计的优势资源，按照修旧如旧的原则，根据原来的风格、地址、尺寸来修建，每一个环节都需经过充分的论证才得以实施。与完全重建的天守阁不一样，姬路城的主体建筑均为17世纪的古迹，是一个真正的古城堡，而且在地震多发地能完整保存至今，可见其防护技艺之高超。

　　姬路城是日本保存最完好的古城堡，设计体现出江户时代的建筑风格，同时也是战略防御建筑的典范，既是一个宫殿，也是一座要塞。传说当时修建的一个工匠叫做樱井源兵卫，发现姬路城天守阁略向东南方向倾斜，羞愧地跳楼自杀，现代勘察发现确实向东南方向倾斜，但那是因为东西方向的石垣沉陷所致，而不是他的工艺不好。城堡的设计，巧妙地糅合了军事需要和艺术取向，这在日本城堡建筑史上是个创举。

　　日本很多时代剧和电影都在这里取景拍摄，或以姬路城作为已不复存在的江户城的象征。姬路城还流传着种种神话故事与历代传说，在此毋庸赘述，只是姬路城的代代女主人都给人以红颜薄命的印象，其中细节只能在影视剧里看了。

　　姬路城深厚的历史及经典的城堡建筑增加了我们对日本幕府时代封建文化的认知。蓝天下白色的城墙与天守阁瑰丽的造型构成充满和谐的美感，越发显得独具特色出类拔萃。

　 本组稿件来源于《视界观》杂志第57期“视界大观”，《视界观》杂志第57期于2020年2月份出版。